泰山北斗,景星庆云。
我们说在1927年的上海劳动大学农学院里,秦含章与方心芳、金培松等一同求学。1931年,秦含章搭着“庚子赔款”留学生的末班车,前往欧洲留学。所谓“庚款留学生”,是在中国“庚子赔款”后,美、英、法、荷、比等国相继与中国订立协定,退还超过实际损失的赔款,并同意中国每年输送相应的留学生。
秦含章名字中的“含章”二字,取自于《易经》坤卦第三爻的“含章可贞”,意为胸中有文墨和美好的品德,含蓄而不外露。时有“南荣北匡”之称的著名无锡籍实业家匡仲谋,亦是匡村中学的创办者,花1080块大洋为他购买了前往比利时的船票,并资助了他的学费。码头送别,匡仲谋送秦含章八个字:“学成归来,造福桑梓”。
01
报效国家
匡仲谋的八个字让秦含章谨记一生。他先后在比利时国立圣布律高等农学院、比利时布鲁塞尔大学植物学院和德国柏林大学发酵学院进修,积累了丰厚的知识和经验,不仅为他后来取得辉煌成就奠定了坚实基础,更让中国的酿造行业受益终生。
学术报国
秦含章于1936年回国。1937年到1949年间,秦含章先生先后在江苏省立教育学院、复旦大学、四川省立教育学院、国立中央大学、江南大学、南京大学担任教授,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人才,工农业微生物学、发酵工程学等西方先进科学理论在中国生根发芽。今天的茅台名誉董事长季克良、“二锅头”非遗传承人高景炎等酒业大师都是他的学生。
1958年前后,秦含章根据轻工业部教育委员会的规划,先后在北京、天津、广州等城市陆续主持筹建了15所轻工院校。
其中,就包括江南大学的前身无锡轻工学院。秦含章在出国留学前,匡仲谋就有了创办匡村大学的计划,但由于日本侵华战争,匡仲谋的产业凋零,大学创办的计划被迫搁浅。后来秦含章谈及创办无锡轻工业学院时曾说:“算是把匡公办大学的梦给圆了”。
▲1956年周总理会见科学家,右二为秦含章
产业报国
1950年,秦含章参加九三学社,同年被任命为中央人民政府食品工业部参事、轻工业部参事。
1960年,秦含章调任第一轻工业部发酵工业科学研究所所长,1978年担任食品发酵研究所所长。在他任职期间,始终贯彻“积资料、创条件、出人才、拿成果”的办所方针,做到科研为生产服务,理论联系实际,创建和培养硕士研究生中心,多种科研成果转让到对口生产企业,汾酒、洋河、红星、茅台等均有受益。
六十年代,为了提升国产葡萄酒的产量和口感,他三度在法国调查研究葡萄酿酒的技术,每一次出国考察,他都会抓紧机会深入调研走访,力求把在国外学到的最新技术成果和先进经验传递到国内,以便尽快提升生产能力。
此外,秦含章还担任过中央技术管理局发明审查委员会委员、科学技术委员会轻工专业一组组员,是第三、五、六届全国人大代表,参与了国家十二年长远科技发展规划编制工作,为我国现代食品科学技术、工业发酵与酿造技术的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。
02
泽被酒业
秦含章曾在中国白酒祖庭博物馆题字钤印“学道蹉峨”,这四字,成为他一生的写照。
汾酒与茅台
秦含章对中国酒业最大的贡献,莫过于主持并参与了中国白酒行业最具划时代意义的两大试点:“汾酒试点”和“茅台试点”。
上世纪60年代,周总理亲点秦含章主持“汾酒试点”。
“汾酒试点”全称为“提高汾酒生产经验试点工作”,与秦含章同行的,还有熊子书以及无锡轻工业学院的15名应届生。
从1964年开始的汾酒试点一共持续了两年时间,采用了当时最新的科学方法气象色谱仪,从原料、制曲、配料、发酵、蒸馏、储存、勾调等等工艺流程和检测方法,对汾酒酿造各个环节进行全方位的研究,并对微生物进行分离、筛选、鉴定,分析了汾酒的各项理化指标,形成了系统的科研成果,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化学检测方法。
此次试点一共有14个主要研究项目,45个主要方法和措施,最后取得了14992个实验数据,并且撰写了几百万字的文字材料,彻底揭开了汾酒得天独厚的传统秘密,从此终结了几千年来白酒发展师傅带徒弟的模式,开始有了统一的工艺标准,正规的研究系统。
从1933 年方心芳开始汾酒的现代科学研究开始,一直到1964年的“汾酒试点”才真正奠定了汾酒标准,从而完成了汾酒从传统酿造工艺向现代酿酒工业的巨大转变,这次的试点成果在1978年获得了全国科学大会重大成果奖。
而1975年的茅台易地建厂的探索中,秦含章负责茅台产品化验分析工作。“因茅台镇特殊自然环境及气候条件决定,茅台酒不能异地生产”的结论,正是秦含章提出来的。
这一结论对于长期致力于打造稀缺性的茅台来说是深得其心,秦老逝世时,茅台曾发文:“先生之研究,为茅台酒从最初年产数百吨到今天数万吨之发展,提供科学论据,奠定技术基础,丰碑伟业,时至今日,茅台仍感念在兹,无时或忘。”
此外,秦含章还曾攻克青岛啤酒、长城酒厂、张裕葡萄酒厂、苏州酒厂、无锡酒厂、绍兴酒厂的技术难题,众多酒厂因此受益。
#03
立言立德
秦含章一生治学严谨、勤奋不辍、立功立德立言、著作等身,撰写的科研报告、论文和著作以及与他人合写的书共计40余部,近6000万字。主要著作包括《国产白酒的工艺技术和实验方法》、《现代酿酒工业综述》、《酿造名优白酒的科学技术》、《新编酒经》等。
其中,近80万字的《新编酒经》,对中国酒文化进行了概括和论述,还提供了具体的制曲、酿酒、榨酒、收酒、贮存酒的方法,被业界誉为“中国酒文化第一书”;90岁时,结集出版了30万字的《酒文化小品集》,汇集了400余首酒诗;93岁时还发表论文《白酒春秋—中国蒸馏酒的演变及发展趋向》。
秦含章生前曾说:“退休后,我觉得自己的思想、兴趣、爱好还没有完全表达,我要继续把我所知记录下来……留给后人。”
所以,“莫道桑榆晚,为霞尚满天”,除了秦老的作品是酒业人极富实用价值的必备读物,他勤奋不辍的求学治学态度,更值得后辈酒业人学习。
鉴于他对国家和产业作出的巨大贡献,他被列为国家有突出贡献专家,享受政府特殊津贴,中国食品发酵工业研究院授予他“终身成就奖”。
在酒业,他是公认的酒业泰斗、一代宗师、大国巨匠。生前却一直住在团结湖一处简易的房子里,兼作书房的客厅仅有6平方米,三四个人站在里面就转不过身来。在他即将退休的时,组织上曾找他谈话,问他有没有什么要求,他说:“我有房子住,上班有工资,退休有养老金,衣食无忧哪还有什么要求。”
秦大文回忆起父亲说,他从来不计得失,亦从未利用职务之便为子女安排工作,一生淡泊名利。
2019年8月15日,秦含章在北京逝世,享年112岁。中国酒业协会称秦含章是中国酿酒产业中弥足珍贵的一块“活化石”,《无锡日报》撰文称他“为原本一片荒芜、散而不整的中国酒业开辟出一块新良田。”